哈伯馬斯重建的這種理性價值,是一種具有開放特性的產物,與後現代的終極關懷(如果有的話)並不牴觸,如李認為哈伯馬斯的公共領域與公民社會同源,是基於 這樣的理解,那似乎不必再費心的提出一套後現代的解構觀來為社區大學定位。畢竟,提出了後現代理論就得面對後現代在當今全球化下的資本主義時代中遭受的質 疑。李在文內的後現代推論是這樣開始的,他說:「任何一種企圖統合知識體系甚至是歷史發展的整體圖像在後現代反思中都喪失了他無法被質疑的權威與合法性, 這也就是後現代理論家李歐塔(Lyotard) 所謂的大敘述(grand narratives)的沒落與去合法性(delegitimation)」。這一段話幾乎可以用來當作這篇文章的基調,雖然在接下來的段落裡他客氣的說 自己並不是後結構或解構主義的無限上綱者。但我仍然希望在這裡與他進行溝通、商榷。原因是,即使它的標題點名是要將「整體化」與「去整體化」「並置」在社 區大學的學術課程中,但最後仍然是在一個以後現代「去整體化」概念下的結構收尾。後現代主義思潮支線龐雜散佈在各個領域之中,藝術、哲學、文學、美學、建 築甚至教育都有它的影子,它的分期與起源也各有看法立論不一。李文所指稱的「去中心化」、「去整體化」、「差異性」是他幾個較為人熟知的概念。哲學上李歐 塔認為後現代主義是對西方傳統理性的懷疑;詹明信則認為後現代主義是相對應於晚期之本主義的文化與文學現象。
各個不同學術的範疇裡都有人提到對後現代主義的看法。這裡,我並無意開啟一個關於後現代主義的大辯論,我想把焦點移回在李所補充定位的社區大學學術課的原 則。黃老師在「套裝知識與經驗知識」一文中說過,社區大學是超越教育的改革,而朝向社會改革前進的新生產物。我想檢驗的是,在加上李的補充後,黃老師對社 區大學的期許將如何被實踐,或是這種實踐將以何種面貌呈現。從社區大學的立場來談去中心化,如社區大學目前的邊緣位置相對於主流認同下的體制內大學;如經 驗知識相對於套裝知識(文憑的認同是否正是一種重返中心的姿態?),在對抗社會主流價值下當然有一定的意義。但這並不代表這些理念的生產必須服膺在後現代 的邏輯下。參與教改的學者們或所謂的「知識盲流」均有可能從各自的立論上去贊同社區大學的理念,但這些人不一定全認為自己是歸屬於後現代。所以我認為李文 是一篇針對社區大學定位有企圖的在與黃老師對話,並進行一場建構。而這場建構最後將指向公民社會的規範性定論。在李的文章中有一個段落他談到了法蘭克福學 派中的阿多諾對整體化、結構化的態度。或許是段落的安排所致,我總覺得讀他的文章似乎阿多諾也因抗拒整體化、結構化而被劃歸入後現代了。阿多諾身處的時代 正面對著人類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歷史,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屠殺都讓這位哲人深刻的對自己的歷史傳統進行反思。他甚至也指出過啟蒙精神具有內在的矇騙性與危險 性,因為由工業文明帶來的「科技理性」讓人自己被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控制,所以人異化了。在他看來,「唯一能夠維護自主個體的途徑就是,用異化的內在形式 本身去抵抗外在的異化控制。」(註四),阿多諾的抗拒是什麼?就是文化工業。
哈伯馬斯曾基於阿多諾對理性的批判,而在後現代的分類中,把阿多諾與德希達接線,認為精神上兩人是共通的。我認為這樣的劃分雖有助於哈伯馬斯把後現代溯本 清源的集團化,但卻也易於忽略阿多諾反抗的標的。阿多諾對個體的差異及獨特性上或許與黑格爾對普遍性的維護是對立的,但它的反抗還有更重的力道是向著資本 主義社會商品價值而來的。這點與後現代主義絕不可相提並論或是任何一點影射。後現代主義最為人詬病的一點是以擁抱大眾為名,不再批判大眾文化對人心的麻 醉,而以大眾欲望的藉口向「市場」全方位的妥協。在資本主義的擴張向全球化邁進的當今,各種與「主流」對抗的「邊緣」都有可能以商品的角色出現在市場獲得 青睞而形成多元。後現代主義這種對商品極力深化的態度其實是無奈的,帶有虛無主義、悲劇英雄的色彩,但也無可避免的強化了與資本主義的共生關係,在一切以 市場為前提的制度下,「多元商品」正是最主流、最中心的立場。後現代主義所欲挑戰的主流價值正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接納他們的虛無精神並且連他們反道德 的快感一併吸收。這使得以後現代為思想的批判力道目標全無,他們與他們所欲革命的對象嘲弄的形成一體。我有一位經濟學家朋友十分鼓吹全球化,他時常對我 說,站在他的「立場」,他完全支持多元,也十分認同大眾文化,他不明瞭為什麼多元會是一種「對抗」體制的理由?他的樂觀正是我的隱憂,社區大學的課程難道 也僅是多元中的一元嗎?如果說公民社會的基礎是建立在這裡,我相信,市場上自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早已將這一切佈置完成,而因後現代漫漶而起的多元也將在主 體銷解的狀況下日趨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