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興圳在兩百多年前是三百多公頃田地的灌溉源,而在城市化後的竹北,則改以身負客家文化保存與休閒綠帶的任務融入城市生活中。2019年東興圳成為前瞻基礎建設之一進行了大改造,一改過往狹窄的水泥圳道姿態,重新以寬廣的河道示人。今年全促會的流域花蕊地圖以「流域的生活地景」為題,期望探討人與自然之間的互動關係,為了加深對於地景詮釋的掌握度,全促會團隊前往多處擁有著截然不同地貌紋理的流域走讀,而東興圳便是其中之一。
東興圳記憶著過去客家民族依傍其上耕耘不輟的歷史,也乘上六家地區快速發展的腳步,搖身一變成為高聳的建築叢林中人們喘息的綠帶空間。六家人對東興圳同時懷有紀念過去農業時期歷史的情感,也有都市生活中親水、休憩的期待。而經歷景觀再造的東興圳如何重塑與人互動的關係呢?這便是我們實際踏查的觀察和思考重點。
看東興圳的過去——水圳作為農村的生命泉源
若向上游回溯,水圳由頭前溪取水,由日治時期建造的「五坐屋水圓環」分水至北方的舊港圳及南方的東興圳,接著由位於今興隆路五段的蕃仔寮水汴頭分圳水入支渠,最後於新瓦屋聚落周邊重新匯流為單一圳道。
東興圳古名六張犁圳,五甲稱為一張犁,林氏家族於乾隆17年從鹿港移墾至六家,獲得了30甲的田地,因而稱該地為「六張犁」,並為這片肥沃的土地建造了「六張犁圳」。當時的六張犁圳擁有高圳、低圳、十五朗圳,及麻園圳四條支渠,除麻園圳因為高鐵的設置而棄用之外,其餘圳道直至今日仍流淌於竹北的高樓之間。
民國90年時,六家地區因為都市計畫區段徵收而改變了原有的田園風貌,由農田轉變為城市。現在水圓環周遭仍有大片農田,水圳仍舊保有原初的灌溉功能,而流經都市區的下游段則轉變為綠化休憩功能。但在東興圳靠近國道六號一側,仍座落著客家家族祠堂——汾陽堂,靠近高鐵站的方向,一路上則散落著六家古厝聚落群、新瓦屋客家文化保存區,與古圳共同紀錄著六家先民的生活史。
看東興圳的現在——城市親水生活新構思
實地走訪景觀再造後的東興圳時,我們發現圳路的水道與步道之間沒有陡峭的地勢落差,也沒有高高的欄杆或方正的水泥護岸,取而代之的是緩和青綠的草皮坡岸、低矮的跨水小橋,以及延伸進水道中人造浮島的休憩平台。由於踏查時天氣晴朗,新種植的樹木也還不足以遮蔭,這才發現公園中的涼亭屋頂並非不透光的設計,而主要是採用半透光的木格柵並種植爬藤植物,甚至有的休憩平台中央只有種植一顆小樹而沒有涼亭的設置。可以說東興圳的工程尚未完成,仍須時間的累積讓大自然慢慢將其雕塑成形。這樣的通透設計使得整個水圳橫向視覺上沒有太多阻隔,使視線得以沿著植被緩坡的線條聚焦於水道上,東興圳新設計的親水企圖便不言而喻。
景觀再造後的東興圳讓人感到親切,不見台灣都市河川常見的三面光河道、沿岸護欄,而是還原了灌溉時期生態化的工法,有拓寬並蜿蜒的河道、深淺水域的變化和數個生態跳島,更細心的種植水蓑衣等台灣植株、栽種柚子、楊梅等客家聚落常見的果樹。
彷彿在回應開放的空間設計一般,我們在實地拜訪的過程中也看見許多悠然步行於其中的居民、利用圳道旁自行車道練習騎單車的父子、好奇地蹲伏在生態跳島上觀察水中生物的小孩,還有帶著帳篷與餐墊來到緩坡草皮上野餐的一家人。似乎當綠色空間打開後,人們便會自然而然地匯聚於此,把握靠近自然的機會。
不只是景觀的再造也是與人關係的再造
東興圳一開始是因應農耕需求出現的人為建設,隨著世代耕地的傳承,人們與這條生命泉源的依賴與情感也越發深刻。而當社區風貌從農業翻轉為都市,人們轉而渴求從中尋找貼近自然的機會,但在其上追求都市休憩功能的同時,也希望能為水圳所紀錄的先民發展歷史留下痕跡。東興圳失去一開始存在的目的,改為在高樓的夾縫中給予自然喘息的空間,在現代化的建設步調下凝結了一角過去的剪影,她既舊亦新,是懷舊的象徵物件,也是展望都市新生活的未來舞台。
水圳如何與人互動影響著地景的變動方向,新東興圳把空間打開了,但接下來她會如何與城市中的人們發展休閒遊憩以外的關係則尚需有人持續述說她的故事。畢竟,空間的設計是暫時的,真正的生活地景是需要人於其上的動態刻畫。我們可以期待同時身負著時間上的文化重量及當代發展上的轉型任務的東興圳,能繼續吸引著人們與之親近、從中探詢客家文化的發展史或開創全新的城市藍帶生活模式,以繼續述說六家的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