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聖心、黃武雄

日前讀時報六版轉載北大學生的一封信﹤請為我的父母祈禱 ﹥，深為感動。作者父母都在北京一家醫院服務，該醫院由衛生局指定專門接收SARS病患，依規定夫妻只需一人去報到。臨別時，母親對作者說：「我們已經決 定了：兩個人都去。比起那些孩子還小的同事，我們感到幸運多了。」父親則說他做了三十多年的醫生，在國難當頭，絕不能愧對自己的職業。台灣自SARS侵入 以來，也有一批像這樣可敬的醫療人員默默的在為防治SARS奉獻與付出。這是人類高貴的情懷，值得社會以衷誠的心向他們致敬。可惜多日來電子媒體報導，呈 現的多是醫療人員與病患家屬不滿不平的另一面。我們反對用高標準的道德要求個人奉獻社會。但人性有兩面。好的社會安排會引發人高貴的一面，讓人自發的表現 出人類愛。壞的社會安排，則會讓人只想到自己眼前的利益，不顧社會整體。

好的社會安排，須使人共同參與決策，共同思考社會整體利益。以和平醫院封院的命令為例，醫院內部在接到命令前後，應與全體醫護人員一起商討如何面對疫情擴 大。商討的過程也要回顧醫護人員入行之初，所共同宣示的理想與職志，並談論醫護知識與職業道德在疫情擴大時無可替代的社會功能、談論每一位醫護人員在緊急 狀況時所扮演的角色。讓每一位醫護人員參與決策，坦白說出自己的處境，才能凝聚出一股積極正面的力量。即使要分配誰站在第一線，都不能硬性規定，例如不能 硬性規定未婚的、沒有家累的年輕醫護人員必須站在第一線。如何分配較危險的職責，必須由醫護人員「自發的」挑起大樑，相互照顧，而非由上而下的分派任務。 由上而下的決策，或為防止脫逃，或為行事方便，都無法使人化被動為主動，正面投入工作，因應危機。反過來，極易引發不平與不滿，造成陣前混亂。當醫護人員 主動擔負起防疫的工作，這種高貴的情操將逐步擴散到社會各個角落。人的大愛不是天生的，需經過激發、沉澱和昇華。但激發的過程不是宣揚道德、宣揚大愛，而 是「直接參與、共同決策」。

其實這便是社區大學推動「公共參與」所強調的精神，這類「人性翻面而趨於公義」的經驗，在近些年民間自主的草根性運動中屢見不鮮，從生態保育、社區營造到 各地林立的成長團體，都看得到平常人身上出現人性崇高的事例。傳統社會所提倡的傳統道德，在複雜的現代社會已發揮不出作用。只有改變菁英思維，相信人性中 有高貴與醜陋的兩面，用好的社會安排，去激發出高貴的一面，才能共同應付複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