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忠華
SARS事件對風險治理的啟示 SARS對台灣造成的傷害,不止是在生命財產等物質層次,同時也對醫療衛生制度,社會心理健康和人際互動產生產生了重大影養。所以當SARS的危機度過 後,大家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大口氣。難道SARS就此「船過水無痕」了嗎?瞿海源教授日前在一場青輔會主辦、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承辦的「後SARS時代的風 險治理與社會重建」研討會上,提出了這樣的詰問。如果台灣不能從抗SARS教訓中,整理出政府與民間如何有效共同防疫的寶貴經驗,那麼一旦「秋煞」來襲, 是否又會倉皇應變、重蹈覆轍呢?事實上,最近在連續召開的類似檢討會議上,各領域的專家學者們都不敢掉以輕心,認為無論就公共衛生、醫療照護、防疫指揮等 制度面,以及資訊傳播、資源動員、社區參與等行動面來看,皆有必要以全新思維進行深度的改革,才能建立完善的機制,做好適應現代「風險社會」的充分準備。
的確,面對新風險的挑戰時,專家們既有的「知識庫存」可能完全失靈,這不僅增加了風險認知、辨識、計算、評估、乃至控制的困難,也使得一般民眾對專家或政 府的信任基礎動搖,益增現代風險難以捉摸的不確定性。以SARS為例,台灣醫護人員風險意識不足,一方面造成了防疫的漏洞,另一方面,則在爆發和平封院事 件後,集體恐慌的情緒刺激大眾過份高估風險,導致了搶購口罩、卻又不知如何使用口罩的亂象。這同時也顯現台灣在「風險溝通」上缺乏章法,知識無法適時地轉 換成大眾易懂且容易取得的資訊,沒有發揮抑制恐慌的「邊際效用」。中央研究院的「SARS社會情勢調查報告」中,比較了台灣和香港兩地民眾對媒體的信任程 度,結果台灣「全部相信」電子及平面媒體報導的比例,竟然都只有香港的三分之一及二分之一弱,值得負責傳遞風險資訊的政府及民間部門警惕。除了風險認知和 風險溝通之外,SARS對於風險治理議題的啟示,應該是風險建構中,其實充滿了政治、經濟、社會與文化的元素,不能以簡化的工程思維來加以處理。尤其當 「公民意識」不彰,缺少合理的「公共領域」來獲取共識時,政治和科學的權威也可能一夕崩盤,使社會陷入幾近癱瘓的地步。
台灣經歷過這種恐怖經驗後,能否深切理解到:面對複雜的風險建構與治理問題,前現代的「傳統理性」和現代的「工具理性」都有時而窮,必須改絃更張,以「第 二現代」(或「反省的現代化」) 所倡導的「風險理性」來改善個人和集體的風險決策品質,方能夠對症下藥,沈著地來應付一波波新的風險。換句話說,過去的「危機處理」思考,仍存在太多由上 而下的指令模式,更有效的風險治理應當採取雙向溝通的「新合作治理」模式,強調公、私部門與社區、非營利組織形構成有機的網絡關係,透過緊密的互動和互 信,建立起資訊流通、資源互補、機動分工的平台,積極負起治理風險的責任。譬如社區大學與衛生署合作開設「公共衛生課程」,號召了不少年輕的公衛所學生熱 心投入。便是由政府與民間共同的可能範例之一。另一方面,個人也應當體認到:對於公共風險的治理,不能夠被認為是「別人」、「他家」或「政府」的事,每個 公民都有他的權利和義務,共同來分攤風險。這種帶有民主參與和公民社會精神的治理哲學,正好也和極權式或威權式的統治形成強烈對比,可視作是台灣在「制度 選擇」上的配套發展方向。總之,SARS令台灣的人民在驚嚇之餘,發現到必須進行較深層的社會內在反省,對於長久以來深信不疑的經濟掛帥價值觀、利益導向 的醫療「市場化」政策、乃至一般人漠不關心公共事務的習性,都應該加以批判和檢討。我們期待台灣能盡速樹立起風險的「新合作治理」模式,讓這個機制可以描 繪出一般民眾關於風險與利益的「認知圖」,釐清風險對各種層面,包括個人及集體、政治經濟體制、社會倫理規範等等的可能糾葛,並模擬未來再度發生風險時的 因應之道。畢竟一定有風險在前面等著我們,我們真的學習到教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