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隨著進入農業的管道多樣化,有愈來愈多新農與青農進到農村,農民的樣態與組成也愈趨多元。面對農業生產,也有許多小農嘗試用不同模式來兼顧友善環境與生計課題,有的是多種兼業的斜槓農友,有的則是開展更多小農合作的模式,透過各種創新實踐支持著彼此在農村留下來。也因著互動農民組成的多樣性,讓我們看到不同價值觀的碰撞,這些碰撞更進一步地促成臺灣農村的豐富樣貌。
社團法人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於2021年末辦理了一場「從農路上-生產到生活的N種可能」論壇,以農村的多元價值為主軸,以生活、生態、生產為路徑展開相關探討,邀請農友分享各自如何看待與「農」的關係,以及以農為業的實踐模式。
在這場論壇中,我們一共邀請了五組案例,分享各自在農村的生活實踐。台南的洄稻佳里與台東的葦葦稻來,以尊重自然的態度與模式,創造人與生物都能自在生活的環境。台南鄰菜、花蓮伍GO農、善耕合作社都是由一群友善耕作小農共同合作組成的社群,以社區支持型農業、共創品牌、合作社等形式彼此連結與支持,既合作又各自獨立,共同創造理想的農村生活模式。本文則是以三個團體合作的案例分享為主軸進行整理。
臺南鄰菜:社群協力農業實踐之路
臺南鄰菜成立於2016年春天,是一個以實踐社群協力農業為目標的團體,目前由七家施行有機/生態/自然農法的合作農場、若干農伴與合作夥伴所組成。發起人鄭敦哲是台南西港人,返鄉想要學習農業時,接觸到社區支持型農業,從能盛興工廠和菜市仔開始,從邀約生產者辦市集,到決定一起來發展社群支持型農業。
因為不希望生產與消費之間,單純只是農夫與消費者的關係,而是夥伴關係,希望以社群協力的方式改變農業現狀。因此,鄰菜的成員裡除了農場之外,還有「農伴」,農伴是消費者,也是經濟支持者、農業陪伴者。農伴分為一般農伴與工作農伴。
- 農場:生產、教育、生態、休閒的基地,成員有-堀仔頭小森林、大摳樂園、春不老自然農場、洄稻佳里、吉甲有機農場、阿貴的家有機梅園、爆芽蜘蛛。
- 一般農伴:以經濟支持的夥伴。運作模式是每週集菜,發群組請大家選菜,台南和新化永康都有取菜點。有穩定交往的方式,就是以半年為一季固定取菜。有單週分享箱和雙週分享箱。以及,自由自在的交往方式,則是大家可以散菜訂購。
- 工作農伴:以勞務支持的夥伴。分為行政組、宣傳組、農事組三個組,並會有回饋機制為「有你真好箱」。
近五年來,鄰菜面臨了團體凝聚力不足、分工失衡,以及固定農伴流動率高的問題。2020年起嘗試召開內部願景會議與共識會議,凝聚團體共識,以及未來發展方向,並且對外招募農伴,共同討論參與模式,未來也希望增進內部農友的連結、固定開月會議,強化社群的經營。
花蓮伍GO農:協力共耕伍GO農
花蓮伍GO農由五個共同創業的農夫組成,在花蓮壽豐共耕,水旱輪作,黃豆黑豆以及其他農產。成員均有各自的品牌,再合作組成伍GO農:大碗的米、山間有狗樂農農、好好吃飯八分飽、穗稻自然醒、林祐賞,另外還有一位小編。
分享人呂琬婷提到團隊採用既合作又獨立的換工方式:共耕合作,各自銷售。最開始是共耕水稻,希望一起降低成本,後來也共耕豆類。團隊成員會在每一期耕作之前討論品種、面積,估算各自可以賣多少、要種多少面積。討論好後,就把地集中起來分配,一起種、一起管理,收成後也會按照當初討論種的比例分配穀子。這當中就可以靈活調整想要種的品種,選秧苗時,每次都是一大團人鬧哄哄地去,老闆就很開心覺得一群年輕人在做農業就很有希望。不計較工資的問題,時間上也比較彈性,在種植時會思考如何有效率、機械化管理,也會跟農改場討論如何整工、如何使用機器。
公積金制度是伍GO農現在可以持續走下去的關鍵。會有這個團體,是為了開發產品-豆奶。栽種黃豆如果只是契作不敷成本,豆奶也不可能一個人做出來,需要一筆周轉金。有公積金的好處就是用這筆錢去做,大家分頭賣,投回公積金,可以持續運作。
自從有這個品牌,也就用這個名字擺攤。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去擺攤,自己開車卸貨後,東西還必須丟著先去停車等等。有五個人後,擺攤就變得很開心,曾經有一次擺攤又冷又下雨,生意又差,大家就很開心的把自己的食物吃掉。有團隊跟一個人真的不一樣。
現在很流行六級產業化,小農的處境就是一個人的六級產業化。原本六級是在講一個鄉村或社區,但其實小農自己在做的也是這樣,白天在田裡,晚上繼續做加工,還要自己處理行銷。雖然累但也是心甘情願,這樣的生活很有挑戰,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處理,但也可以自己決定所有事情,很有成就感。常常說小農自己一條龍很辛苦,但其實也是自己想要的挑戰。在農村創業,每件事情要讓自己滿意,但過程中也要花很多心力解決問題。
鳳山社大與善耕農產品生產合作社:從社大辦學到合作事業的開展
高雄市鳳山社區大學的課程架構裡有一個水色城鄉學群,一開始在規劃課程時因為不一定能找到相關的師資,就想到學區內有很多農區,不如去請教農民,因此開始與在地農友合作推課程,核心的合作對象是黃淑娟老師,在他的田裡面用竹竿搭一搭就上課,他兩個兒子就在旁邊玩土控土窯,大家中午一起吃飯。後來又找到謝二羊老師合作,把田間的種植區分開,也開始蒐集二手棧板、木頭,在田中搭建生態教室,也對於這個農場基地做生態教育開始有概念。後來也慢慢地把農家整合起來當老師,透過持續辦活動,持續滾動不同人的參與。也因應農友的需求,辦種子交流會、學育苗…等等,「野農學校」的架構逐漸成形。
在推展的過程中,課程不一定每次都開得成,因此淑娟老師就用Line來經營粉絲團,把潛在的消費者統合到Line群組當中,自組讀書會等等。這些人也就是推動友善耕作的很重要的力量。後來也發展出小農號物流列車,由農家合作分工配送到取菜點。
原初淑娟老師就提出組織合作社或組織協會的想法,但一開始還不具體,因此有一連串的討論及參訪,最後籌組成立「善耕農產品生產合作社」,核心的成員也幾乎就是原本社大粉絲團社群的人。這個合作社並不完全以營利為目的,而是要對社區、環境有貢獻。合作社每個月一定要提供5%的盈餘基金。黃淑娟老師今年擔任理事主席,把工作重心回到合作社本身,也開始自主申請計畫,想從經營銷售回到願景凝聚和與政府對接,這就是合作社下一步的進程。
修補「斷裂」,讓現在的另類成為未來的慣行
在三個團體案例分享之後,邀請農科院農政中心的陳玠廷副主任進行與談。玠廷提到當我們在談的很多運作模式都稱為另類非主流的做法,但慣行與另類是一種相對的概念,慣行就只是當前時空脈絡中的主流方式。
回看幾組案例所發展的「另類」實踐,其中當然有各自想要對於主流農業運作的反省與調整,那麼主流的運作出了什麼問題?從生產到餐桌,每個環節可能都可以批判很多,但如果要用一句話整理,那就是「斷裂」,例如當前我們和土地之間是抽離的,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也非互助關係…等等。因此,我們現在在做的一件事情是「修補」,我們的實踐正是要去修補這些愈來愈斷裂或抽離的狀態。
這兩年因為疫情的關係讓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改變,尤其在都市有很大的變化,其中一就是原本以為走出巷口就可以買到菜變得困難。但這種改變反倒讓很多另類實踐或投入非主流農業經營的夥伴有很好的機會,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狀況。從官方角度來看,資源一定是投入在主流運作模式,但與會各位正在實踐的另類方案,有一種很重要的價值,借用伊塔羅•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中提到的文字來回饋:「真正的地獄是在現實生活中,有兩種方法可以因應,一種是久了就習慣,成為地獄本身,另一種是在生活中去辨認,努力讓天堂存活下來」,因此我們應該要試著去辨認,哪些是另類實踐,哪些是需要被反省的主流機制,並進而努力讓現在在做的事情變成未來的慣行農業。
(全文刊登於青芽兒2.0版 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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